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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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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冰牢悄無聲息地發生變化,洞明宮內,秦石循著飯菜的香氣翻身起來。

玄晏素來嚴謹,清鴻知道他的脾氣,撥來的守衛弟子手腳麻利,話也少,把飯菜放在桌上就告退了。

秦石動了兩筷子,看著飯菜發呆。

弟子們知道長老的意思,飯菜都是精心準備過的。秦石赴過兩次宮宴,敢說宮裏的禦廚也不一定有這手藝。

幹凈衣物疊在枕邊,甚至連兵器架都擺進屋裏,十八般兵器任他挑選。

秦石輕輕放下筷子,不開心地冷哼。

這算什麽,為昨晚的事道歉嗎?還是想用這種方式留他?

玄晏的寢居就在秦石隔壁,一上午過去,他已經審過了清鴻送來的名單,一一勾掉待處置的人。

這項工作極為費神,玄晏落筆,覺得有些頭暈。

與玄凜一戰,真的太傷身了。

送給秦石的飯菜另撥了一小份,送到他的寢居。他嘗了一點,對守候在外的弟子道:“他口味偏重,多加葷腥。今日的淡了些。”

弟子端走飯菜,莫南喬恰好得空過來,便給他上午剛剛理好的丹藥方子。玄晏疲憊地揉著太陽穴:“此事不必問我,不過普通藥方,你與常駐天璇宮的弟子商討便是。若有不懂的,或是毒草仙方再說。”

莫南喬得了清鴻的任命,掌管丹藥仙草的天璇宮,連帶金玉藥鋪的部分進賬也歸她打理。猝不及防地忙了一上午,她也有些疲憊,然而看玄晏的樣子,卻比她更累。

覆仇之前,玄晏似是一張繃緊的弓,蓄勢待發,現在卻顯得茫然,仿佛神魂剝離,無精打采。

大概是孤身催動陣法,太耗神了吧。再天縱奇才,也經不起這麽耗。

玄晏正低聲細語地教她處事,旁邊的屋子卻冷不防殺出一道刀光,驚得莫南喬連忙護在玄晏身前。

這招式玄晏卻極為熟悉,正是離開西海原以來,久未謀面的長刀。

秦石在庭院內舞得虎虎生風,像是宣洩。莫南喬向來與修士一路,這般精湛的武藝從未見過:“好快的刀!”

玄晏淡淡地道:“若是給他一點修為,他能一人打翻幾十個守衛弟子。”

他拿回長老身份,倒是不怕秦石在玄天山的消息走漏。玉京的王公貴族們尚且忙著延請修士,幫他們爭權奪勢,又怎敢得罪身為長老的他?

莫南喬看得目不轉睛,卻聽玄晏吩咐道:“拿我的琴來。”

秦石是憋著一口氣沖出來的,想著大不了尷尬一回,結果越練越起勁,竟一時忘了身在玄天門。

陡然間低沈的琴聲迸響,他沒多想,隨著琴聲出招。初時,琴聲追隨他的招式,柔緩如日光林泉。漸漸地,琴聲一緊,扶搖直上,迸發出熱血沸騰的金石之音。

秦石被琴聲帶得鬥志昂揚,刀光如水銀潑地,令人目不暇接。

可他隨即覺得不對勁了。

這曲子越聽越耳熟,像他在西海原學來的曲調。

長刀頓收,琴聲隨之戛然而止。玄晏長指輕壓,微微揚眉看他。

玄晏正在養傷期間,以往嚴苛淩厲的氣勢收斂起來,輕袍緩帶地坐在檐下,面容靜靜,眼神平和,像悠然停歇的仙鶴。

然而只有秦石知道,這人瘋起來,就是他娘的一只惡鷹!要不是他早有防備,昨晚還真說不準!

不知是別扭還是賭氣,秦石揚手將長刀拋回屋裏,一陣風般刮出了院子。

“哎,怎麽走了?”

清鴻與他擦身而過,兩處看看,對玄晏暧昧地笑。

莫南喬不知其中玄妙,玄晏一清二楚,卻只是輕斥一聲:“好歹當掌門了,嘻嘻哈哈像什麽。”

清鴻知道他是領了昨晚的情,也不拂他的面子,端端正正地一禮:“師叔教訓的是。”

一看這兩人就是有話要說,莫南喬借口整理天材地寶,留下給玄晏調理傷疤的藥,先一步走了。

清鴻扶他回屋,開門見山:“清敏掌控的眼線我都收回來了。神武營被困不假。”

玄晏一想便知是司慎,淡淡地嗯了一聲。

“至於另一件事,恐怕有些難辦。最穩妥的方法,是求助雲門。但雲門自打回去後,掌權的就變成了雲岳。”清鴻悄悄看他一眼,“聽說是我們的人,雲岳指名要見師叔,否則不談。”

玄晏不置可否:“天下度修為的方法不計其數,委實狂妄自大。”

“然而雲門的方法最穩。”

雲門之人擅長符咒,門中私藏的上古秘法數不勝數。想將修為度給凡人,聰明人都會先找雲門。

清鴻埋怨道:“師叔,那個法子您為何不試?”

他當即挨了一記眼刀。

“我近不得他身,談什麽試探。”

清鴻的內心那叫一個煎熬,就差抱著玄晏大腿,求他狠下心試一試了。

他心底的邪惡在上下翻滾。如果是他,碰上自己喜歡的,當然霸王硬上弓先下手為強了。師叔這麽糾結,還拖著他一起煩惱。

他繼續煎熬時,玄晏淡淡地補充道:“何況我尚未突破至虛道之境,用這個方法,不妥。”

到了虛道之境,度修為給別人,那麽兩人壽數都會大大延長。但修為不足,怕是會連累兩個人,恐怕還得不償失。

神武營的消息,玄晏自然不會告訴秦石。等到晚上秦石回來,玄晏卻將自己關在屋裏,只留了一盞燈火。

他從窗縫裏看見秦石駐足片刻,徑自進了屋。

玄晏默默嘆氣。

好不容易他受了一回傷,秦石不計前嫌照顧他,卻因為他昨晚的冒進,前功盡棄。

要他在不同門派間斡旋,他的手段綽綽有餘,然而到了私事上,他就笨拙得比不上凡人。

要不,他再裝一回病?

秦石回屋後就假裝睡熟了,但過了沒半個時辰,他就後悔了。

白天練武出了一身臭汗,又在外面兜兜轉轉大半天,這種時候直接躺回床上,他都嫌自己邋遢。

然而……怎麽辦,難道要他叫人燒水嗎?

秦石向來是個愛護兵士的好將軍,從不亂使喚人做事。這麽晚了,使喚守衛弟子是不是不太厚道?

他探出腦袋,偏偏見到兩個弟子擡著熱水,進了隔壁屋子。

弟子們出來不久,玄晏之前點的燈滅了,過了一陣都沒聲音。

秦石猜是玄晏受傷後容易疲倦,這會兒正歇在榻上。殊不知玄晏做回長老後,對日常起居的要求一日高過一日,根本不可能歇在床以外的地方。

屋子裏很暗,唯有窗外高懸的月色。玄晏動作緩慢地褪下衣物,拿起琉璃鏡。他的眸子裏沈寂著一點赤紅和霧白,攪合在一起,蠢蠢欲動。

自從五行陣逃過一死,眼中異樣就沒消失過。

鏡子偏移,照著他胸口的三道疤痕。

玄晏拜入山門以來,即便是淩遠長老也從未責罰於他。傷疤刻在他精瘦的上身,顯得格外可怖。

他微不可聞地嘆氣,緩慢地將上身衣物盡數除去。身體依然隱隱痛著,讓他的動作變得有些遲緩。

玄晏在隔間前停住了。他聽見裏面有聲音。

安然自若,旁若無人,似乎根本不怕他發現。

他推門進來的剎那,秦石呆若木雞。

玄晏更加斯文,僅僅除了上身衣物,秦石卻似是翻進來的,窗子也沒關,早就將自己扒個精光,一只腳剛剛夠到桶沿,腳趾頭還在水面上點了兩下。

玄晏打量了臟兮兮的他,覺得這桶水不能要了。

不過麽。

他剛剛打開的窗子無風自關,嚴絲合縫。玄晏往裏走了一步,身後的門亦悄悄合上。

秦石只覺毛骨悚然,可轉念一想,眼前這人是修士,這對他來說沒什麽。

但之後發生的事就不對了。

桶裏的水往空中流出,瀉成一指寬的水柱,凝在所有門窗之上。等他反應過來,隔間所有門窗都被冰棱封住了。

目睹了一場精彩的戲法,秦石只覺如夢似幻,定下神來,卻見玄晏越走越近。

他訕笑著退後,一手忙著抓四散於地的衣服:“嘿嘿,我就是想洗個澡,以為這水你不用了。沒事,你洗,你先……”

玄晏淡笑著緩緩走近,淺淡的月光映入屋裏,他從頭到腰都仿佛映著月光。

要不是秦石親自訓練,玄晏的身材沒這麽緊實。然而始作俑者毫無自覺,眼神悄悄地在他身上帶過,咽了口水。

“我先?”

見玄晏的手在水裏帶過,秦石露出毫無殺傷力的憨笑:“你先,你先……”

他的聲音有從未見過的沙啞,不過一個眨眼,原先還站在屋裏正中央的人,已經貼在他面前。下一刻,便將他壓在了墻上。

唇舌之間的爭鬥少了謹慎,多了渴求。秦石拼命掙紮撲騰,奈何對方是他親自調/教過的人物,高深修為帶上武學招式,使他毫無招架之力,予取予求。

雙手被死死扣著,壓過頭頂。他覺得玄晏四下游走的手指是冰涼的,可他明明碰過熱水啊……

初時秦石還記得自己是偷偷來洗澡的,可隨後他便什麽都不記得、不去想了。

迷/亂之間,冰涼的手指探去了奇怪的位置。秦石霎時清醒,可對方猶如一頭孤狼,極盡溫柔而纏/綿地抵著他頸窩,輕輕地嗯了一聲,又蹭著他下頜。

這一副可憐兮兮的,受盡傷痛的樣子。

秦石心軟了。

他顯然忘了,可憐的孤狼也是狼,上午他還腹誹對方是頭惡鷹來著。

對方的呼吸只亂了一瞬,下一瞬就克制起來。秦石敏銳的直覺也隨之繃緊。

他後悔了行不行!

但此時的抵抗已經毫無意義。他雙手被扣向更高的位置,玄晏真正如餓狼一般,輕輕咬住他的忍不住揚起的下巴。

仙鶴已然羽化為惡鷹。

秦石已經做好了任人宰割的準備,外頭傳來清鴻尷尬的咳嗽:“師叔,你睡了嗎?有重要的事與你說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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